名作家說寫作

2020-05-20 00:00 發(fā)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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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杜魯門·卡波蒂

記者:哪些作家對你影響最大?

卡波蒂:就我意識所及之處,我從未察覺任何直接的文學(xué)影響,不過有幾個評論家告訴我,我早期的作品受惠于??思{、韋爾蒂以及麥卡勒斯。有可能。上述三位都是我推崇備至的;還得加上凱瑟琳·安·波特。雖說仔細(xì)想想,我覺得他們之間,或者說他們跟我之間,并沒有多少共同點,唯一相同的是我們都生在南方。盡管十三至十六歲之間并不是唯一適合閱讀托馬斯·伍爾夫的年紀(jì),但那段時間卻最容易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——當(dāng)時在我眼里他是一個偉大的天才,現(xiàn)在我還這么看,可我已經(jīng)一行也看不下去了。


2.海明威

訪問者:你如何看待有許多作家做出妥協(xié),放棄了文學(xué)生涯而謀得一個教席?

海明威:這要看你說的放棄是什么意思?是被拋棄的婦女那個意思?是政治家的一種妥協(xié)?是你愿意多付點兒錢給雜貨店老板,可打算晚點兒付這種意義上的妥協(xié)嗎?既能寫作又能教書的自然能兩樣都干,好多能干的作家已經(jīng)證明他們能做到。我認(rèn)為學(xué)術(shù)生活會中止你的外部經(jīng)驗,有可能限制你對世界的了解。而了解越多,作家的負(fù)擔(dān)越重,寫起來越難。想寫出一些具有永恒價值的東西是一件全日制的工作,實際寫作可能一天只有幾個小時。作家好比是一口井,有多少口井就有多少種作家,重要的是井里得有好水,定量汲水比一下抽干再等井滲滿要好。


3.村上春樹

《巴黎評論》:當(dāng)代日本作家的作品中有沒有你讀過而且喜歡的?為什么呢?

村上春樹:有一些。比如村上龍,還有吉本芭娜娜的部分作品。不過我不寫書評和文學(xué)評論,那些事我不想?yún)⑴c。我覺得我的工作是觀察人和世界,而不是去對它們進(jìn)行評價。我一直試圖讓自己遠(yuǎn)離所謂結(jié)論性的東西,我寧愿讓世間萬物都處于無盡的可能性當(dāng)中。比起評論我更喜歡翻譯,因為做翻譯的時候你幾乎不需要做任何的評判。毫無疑問,世界上需要有評論家,不過那不是我的差事。

《巴黎評論》:你小說的主人公經(jīng)常讓人感覺是你本人的視角在你所描述的奇幻世界中的投影。

村上春樹:你可以這么想:我有一個孿生兄弟,兩歲時,我們中的一個——另外那個——被人綁架了,他被帶到一個很遠(yuǎn)的地方,從此我們兩個再也沒見過面。我想我小說的主人公就是那個失蹤的人,他是我的一部分,但并不是我本人,我們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見面,他是我本人的另外一種形式。我們的DNA相同,但生活環(huán)境不同,所以我們的思維方式會有差別。我每寫一本書都會讓自己置身于不同的角色中去親身感受,因為有時候我會對自己的生活感到厭倦,而我可以通過這種方式逃逸,這是一種想入非非的白日夢。如果不能做這種白日夢,寫小說還有什么用?


4.雷蒙德·卡佛

《巴黎評論》:你的人物在努力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嗎?

卡佛:我想他們努力了,但努力和成功是兩碼事。有些人在生活中總是成功,我覺得這是命中注定的。而另一些人則不管做什么,不管是那些最想做的事情,還是支撐你生命的大事小事,他們總是不成功。去寫這樣的生活,寫這些不成功人物的生活當(dāng)然是無可非議的。我個人的大部分經(jīng)歷,直接的或間接的,都和后面說的情形有關(guān)。我想我的大部分人物都希望他們的所作所為有點意義,但同時他們到達(dá)了這樣的地步——像許多人那樣——他們知道這是做不到的,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義了。那些一度讓你覺得非常重要并愿意為之而死的事情,已變得一錢不值了。他們的生活,那些在他們眼前破碎的生活讓他們感到不安。他們希望做些糾正,但做不到,此后他們只能盡力而為了。

《巴黎評論》:名聲對你有怎樣的改變?

卡佛:這個詞讓我感到不自在。你看,我開始時給自己設(shè)定的目標(biāo)那么低,我是說一輩子寫短篇小說能有多大出息?由于酗酒我沒有什么自尊心。這些隨之而來的關(guān)注不斷地讓我感到驚訝。但我對你說,自從《我們談?wù)撌裁础繁唤邮芎?,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自信。隨之發(fā)生的所有好事都促使我去寫更多和更好的作品,這是個極好的鞭策。當(dāng)這些來臨時我正處在一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具活力的時期,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我感到更加的強(qiáng)壯,對未來的方向也更加確定了。所以說“名聲”——或者說這個新得到的關(guān)注和興趣——是個有益的東西,在我的信心需要增強(qiáng)時,它增強(qiáng)了我的信心。


5.斯蒂芬·金


《巴黎評論》:寫小說過程中,到哪步你會感覺到超自然的神奇因素?

金:并不是我想要它來它就會來。并不是我把它趕進(jìn)門的。它自然而然就來了。關(guān)鍵是我太愛這感覺。我正在寫的一本小說《杜馬島》,講的是一個叫埃德加·弗里曼特的人,因為事故失去了一條胳膊。于是我就想,也許關(guān)于斷肢會有些超自然癥狀。我知道因為事故失去肢體的人過去很久還會有幻覺。于是我就上谷歌網(wǎng)去搜“殘肢幻覺”,想查查看這種幻覺能持續(xù)多久。我真是愛谷歌。結(jié)果我發(fā)現(xiàn)有好幾千個這樣的病例,其中最棒的一條——我寫進(jìn)書里了——是說一個人有只手被打包機(jī)切斷了。他把斷手用大手帕包起來帶回了家,裝在罐子里,用酒精泡起來。他把這個罐子放在家中地下室里。兩年過去了。這個人沒事。突然冬天里有一天,他的斷肢末端寒冷無比。他給醫(yī)生打電話。他說,那只手明明早就不在了,但我手臂末端冷得要死。醫(yī)生說,你把那只手怎么樣了?他說,我放在罐子里,擱地下室了。醫(yī)生說,你下去查看一下。于是那家伙下了樓。罐子擺在一個架子上,窗玻璃破了,冷風(fēng)正吹在那只手上。于是他把罐子挪到火爐旁邊,他就沒事了。顯然這是件真實案例。


——摘自《巴黎評論作家訪談Ⅰ》